谈述现代性逻辑下文学空间

更新时间:2024-01-15 作者:用户投稿原创标记本站原创
张清华在学生时代大量阅读国外的文学作品,曾希望考取南京大学北京师范大学外国文学专业的研究生,后来阴差阳错,走到中国现当代文学专业,从此为这一行当增色不少。不仅仅因为他的胡子,也因为他内心的。他在课堂上大开大阖,和一起背诵《将进酒》和《春江花月夜》,他也请同学分析欧·亨利的《决斗》和加西亚·马尔克斯的《巨翅老人》,干一些似乎和现当代文学不着调的营生,他甚至认为中文系的老师应该可以同时讲授古代文学、外国文学和文学理论,多个学科之间的穿梭让他获得了自身的视野和刺点,他两次获评学校本科生欢迎的老师,也有这个理由。
就从他自己对这两篇小说的看法说起吧。是:两个美国青年——代表物质的威廉和代表精神的杰克——从荒凉的西部田园来到纽约,以实现各自的梦想。张清华总结说“这注定是一场没有胜者的搏斗”,他提醒注意小说的开头,奥林波斯山上的诸神喝着美酒琼浆,在无忧的春睡之后慵懒地看着下界的人类,看着他们蚂蚁般蝇营狗苟,在这里,决斗的消弭了,因为从高处看下去,看起来比天大的争执都会被忽略、失去界限。与对这种人神相隔的状态相对应,张清华对马尔克斯《巨翅老人》的解读则让注意到人神相遇时的景况:天使被关在鸡笼里,他感慨说“这是一切伟大事物在现代社会里共同的境遇”,对于天使在临死的时刻一飞冲天,让人类重新目睹了伟大的奇迹,他则评论说“理想的力量就在无望的境地里出现,一切的下降甚至泥地中的匍匐为了最后的飞升做准备”。
如果将现代性看作一场祛神运动,天使被关进鸡笼的隐喻就不言自明。但是天使毕竟重新从泥泞飞入天空,使重新见证了神性。张清华推崇海德格尔的诗学之思,可以借用海德格尔天地神人四重性来扩展这一隐喻:在原始的存在论上,大地和苍穹、诸神和必死的凡人是交融在一体的,天地间的距离给出度,“人之为人,总是对照某种神性的东西,来测度自己。恶魔的也来自神明。‘人在神明面前度测自己’,神明乃是人据以度测他在大地之上天空之下的逗留的尺规。”现代性的后果是将人从天地神人的四重性中抽离出来,人失去了天地间给出的尺度即诸神的参照,尺度一失,方寸自乱,张清华曾以拆去了刹车装置而又高速运转着的列车来类比现代社会的极端性,大概有这方面的理由。
这一引子够长了,让转入正题,沿着张清华的文学批评,从现代性逻辑的角度审视不同层次的文学空间,以此探索一种值得思考的生命本体论诗学。
“现代性逻辑是在时间维度上构造的价值体系,按照彼得·奥斯本的说法,现代性是一种将时间化的逻辑”,张清华将这一逻辑看作文学最强大的外部力量,自现代以来以新与变挟持和绑架了新文学,但对于传统上的“文学性”——“即文学内部的文化、美学、叙事、结构、形式等诸要素来说,则是终结和不断背离的状态。换句话说,按照原有的文学观念,文学中的一整套固有的规则、经验、结构模式、甚至语言系统,都被终止了,文学变成了‘新知’、‘新思想’、‘新的不断革新的形式’,这就使得它的固有的文学性变得相对虚空、漂浮和贫乏。”由此,文学空间在张清华那里有两个层次:一是文学的外部空间,一是文学的内部空间。现代性逻辑作为文学的外部空间,是近代西方奠基于黑格尔历史哲学和科学进化论的历史观,其最终形态呈现为历史的进步论和决定论,在他们,时间被想象为直线式的无限发展,而中国人在严复翻译《天演论》之前很可能对现代性这一理念闻所未闻,中国人的时间观是跟自然的荣枯相一致的,是一种永恒循环轮回。
在张清华的批评语境中,现代性逻辑的正面被主要地理解为启蒙的理由(而且可以被理解为化的理由,这一点稍后展开),而这个启蒙并非严格上的历史与哲学范畴,而是从精神文化实践的角度来理解的,“作为一种文化实践,启蒙主义有着永恒的:只要世界上还有智慧的生命,只要还有着生命的成长历程,只要世界上还种种的蒙昧和不公,启蒙主义就没有尽头,启蒙主义的精神实践就没有终结。”从这个上讲,启蒙主义始终带有进化论色彩,而且欧洲的启蒙主义始终在文学的发展变化中有所反应:“整个近代文学主题的发展从不同的层次和不同的角度上延续了启蒙的主题。启蒙的第一步是如同法国学者所作的那样,是对中世纪宗教专制和封建愚昧的批判。唤起人们相对于传统观念的现性与人的自我价值意识(、正义、自由、人权、法律等等);第二步则像各国的浪漫主义和现实主义艺术家所做的那样,是对工业化及其相伴随的启蒙主义神话的后果的一个反思和否定,是对中世纪文化遗产的一个返身关注。这在逻辑上看似是一个否定的过程,但实际上两者又是统一的,当工业化的历史悖论日益构成了新的文化冲突的时候,提请人类在存活意识上的自省、惊醒,提请他们保护自己的文化遗产和传统精神价值便不再是一种旧的带有封建朦昧色彩的历史行为,而是一个富有现性精神的文化策略——当然,这一切又建立在启蒙运动的充分发展这一逻辑前提之上。”即使反对启蒙主义神话,也是启蒙的题中之义,这也是现代性逻辑的一个悖谬。
而在中国,在现代化20世纪中国人的意识形态神话的大背景下,现代性也研究20世纪中国文学的逻辑起点。比较西方文学自文艺复兴以来历经古典主义、启蒙主义、浪漫主义、现实主义、自然主义、唯美主义、现代主义的自足逻辑,中国在完全错位的境遇下“将这个500年的历史压缩在一个平面上植入到中国的土地上来,这就在根本上规定了这个世纪里中国文学在历时逻辑上的无序和混乱状态”。如果说“西方文化中,只它本身的历史‘二律背反’,但在中国文化这里。则是民族对立和历史悖论的双重的矛盾交叠”,因为五四时期的剧烈历史境遇使当时中国大多数知识分子选择了西化的一元论,导致20世纪中国文学与母体激烈分离,在西方文化权力对中国传统文化的压迫下,中国的传统根性被肢解,中国被启蒙的同时也面对着更深层的文化殖民的危机。由此,张清华从“事实上的基本的历史环境”和“潜隐在这种环境背后的统一的和阶段性的历史与文化逻辑”两方面来看待20世纪的中国文学,他将前者命名为“现代化的焦虑”,而将后者命名为功能和实践上的“启蒙主义”。张清华以一幅简图描述了这个悖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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