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6年，10岁的我站在位于马里兰州的小学外面，挥舞着牌子，为斯皮罗·阿格纽助选。他在竞选州长，对手是一名种族隔离主义者。阿格纽的竞选口号是“你的家就是你的城堡——保卫它！”我的父母把票投给了他。两年后，斯皮罗·阿格纽出人意料地理查德·尼克松的竞选伙伴，一时间许多人都在问：“谁是斯皮罗？”还是孩子的我倍感自豪，两年前我就知道他了！
于是，“谁是斯皮罗？”这个理由使我很早就对美国副总统的一切发生了兴趣，并孜孜以求。这促使我几个月前去了印第安纳州的亨廷顿——一个过去人所不知、现在更加无足轻重的工业城市，因为那里有全美唯一一座为美国第二大高官设立的博物馆（陈列着美国四十七位副总统的物品和生平记载）。参观博物馆后，你会更深切地认识到，在美国的大历史中，副总统受到了怎样的无视和唾骂。约翰·南斯·加纳（第32任美国副总统）曾认为，副总统工作一文不值，“还抵不上一泡热乎乎的唾沫！”“事实上，加纳说的是‘尿水’，不是唾沫，但新闻界却用另一种温暖体液取而代之。”博物馆馆长丹尼尔·约翰解释道。尽管美国人将总统奉为神明、推崇至上，总统的“备胎”（加纳对自己的称呼）却极少沾光。
约翰表示，博物馆花了很大气力，才勉强搜罗到那些副总统们的资料，他们的生平实在缺少关注。据说，当拉瑟福德·伯查德·海斯（第19任美国总统）听说有一位性情温和的国会议员威廉姆·维勒将担任自己的竞选伙伴时，问旁人：“谁是维勒？”没办法，除了在参议院有权投出打破僵局的决定性一票，美国宪法几乎没有赋予副总统任何重任和权力，也没有对副总统在任期内去世或离职后的替代人选作出规定。因此，在美国历史上，这个职位曾陆续空缺38年。
1853年，副总统威廉·金在宣誓就职仅25天便过世了。其他有些任“二当家”虽然健在，却不上班，宁愿待在家里干自己的事，也不愿在华盛顿充当一个无关的角色。大多数副总统都住在包食宿的政府公寓，因为1970年前，美国副总统没有个人官邸。乔治·达拉斯（美国第11任副总统） 一直从事着利润可观的法律业务，关于自己的公职，他这样写道：“副总统要去哪里？要做什么？——无处可去，无事可做。”1841年由于哈里森总统在任期内逝世，约翰·泰勒首位因接替而跃上总统宝座的副总统。泰勒被称为“意外总统”，由于声望平平，他也美国历史上第一位没有主动争取连任的总统（因为没有政党愿意支持他）。
1912年，詹姆斯·舍曼威廉·霍华德·塔夫脱（第27任美国总统）的竞选伙伴，可舍曼居然在选举前不久逝世了。塔夫脱却没有接替他，而是让他作为逝者参选，再次向人们证明美国副总统这一职位的可有可无。西奥多·罗斯福认为，副总统之职“无法令人青云直上，只会被人遗忘”。
副总统极少出类拔萃的一个理由是他们的确是些平庸之辈（或更糟），是烟雾缭绕的密室中选出来的替补人员，专为政党大佬垫底的，或是保住一些关键州选票的筹码。另一个掣肘因素是职务本身，它似乎总能将卓越者的光芒消弭殆尽。查尔斯·道斯因帮助重建一战后的欧洲而获得诺贝尔和平奖，但是，他的搭档卡尔文·柯立芝（美国第30任总统）却被公认碌碌无为，连带着道斯也显得黯淡无光了。继道斯之后的副总统查尔斯·柯蒂斯有一印第安血统，从印第安保留区的普通男孩成长为参议院多数党领袖，这无疑是惊人的崛起。可在赫伯特·胡佛的衬托下，柯蒂斯只能别人的笑柄，他的故事被编入格什温的音乐剧中，被讥讽为只会赚取蝇头小利。众多总统对副手的不屑或轻视也使事情雪上加霜。胡佛在就职演说中丝毫不提柯蒂斯。曾有人问阿德莱·史蒂文森，克利夫兰总统（第22、24任美国总统）是否向他咨询过事情，哪怕小事也算。“还没有”，当时他回答，“不过，我的任期还有几周才到头呢。”精力充沛的西奥多·罗斯福担心在副总统任上一无所成，写了一篇文章，主张扩大副总统的职责。但是，当他在麦金利遇刺后总统后，却对打破这种格局毫不作为。
到了二十世纪中叶，华盛顿的副总统才开始不再是华府中“临时应急的家伙”“无足轻重之人”。在大萧条时期，政府的迅速扩张，富兰克林·罗斯福启用了人称“仙人掌杰克”的资深立法委员约翰·加纳，为他坐镇国会。二战时期，罗斯福任命了第二位副总统亨利·华莱士，担任全球大使和战时采购负责人。罗斯福的第三位副总统哈利·杜鲁门只为罗斯福效劳了82天，匆忙坐上总统宝座后，杜鲁门决心纠正过去的做法。他的副总统阿尔本·巴克利加入了国家安全委员会，参与内阁会议。杜鲁门还提高了副总统一职的薪资，并给予了专用图章和标志。
自此，伴政治命运，副总统的地位和职责有所上升。过去12位美国副总统中，四位总统。1988年，乔治·布什自1836年万·布伦任副总统以来第一位在任职副总统期间成功赢得总统竞选的人。副总统一职的津贴也有所改善。一个世纪以前，副总统还需为自己的住宿、汽车修理和应酬自掏腰包。现如今，他们居住在一处华盛顿官邸，在白宫西翼的办公楼内工作，薪水颇丰，员工众多。
当然了，副总统要想赢得尊重，势必充满坎坷。林登·约翰逊与肯尼迪家族长期不和，纳尔逊·洛克菲勒仅能从福特总统那里极少的仪式性工作，比如参加官员葬礼或检查地震现场。回溯过去的两个世纪，被抨击、被嘲笑差不多就是美国副总统的历史。为此，博物馆馆长约翰半开玩笑地倡议，对副总统人选的审核应注重经验和正直之外的其他素质，谦卑和幽默感同样是胜任这份工作的前提。
没人比托马斯·马歇尔（1913-1921年间美国副总统）更明了这一点了。马歇尔曾是一位小镇律师，他当年的家现在被用作县历史博物馆，院子里有一处砖砌小屋，其中陈列的物品包括马歇尔的剃胡刀、德国外交官送给他的“小猪啤酒杯”，以及他在国会喂食松鼠的照片。每周只有一两个人前来参观马歇尔的旧物。“副总统从来无足轻重的”这句话出自马歇尔在任职期内的记录。伍德罗·威尔逊总统毕业于普林斯顿大学，高傲自大，在他看来，自己的副手马歇尔实属泛泛之辈。威尔逊还公开表示，副总统存在的唯一在于 “他会和我同时卸任”。而当威尔逊中风时，这句话几乎在马歇尔身上现实。当时这位副总统已不在权力圈内多时，根本不知道威尔逊的身体状况有多严重，直到一名记者告诉他总统可能因病去世。尽管如此，马歇尔本人确因机智过人而声名远扬。他讲过一个关于两兄弟的笑话来自嘲：“一个跑到海边，另一个当选为副总统，从此世间都再没这两人的消息了。”
这就是真正的马歇尔，他悄悄地回到了自己的故乡，撰写了一本自嘲的回忆录。他说自己再也不想工作了，并苦笑着补充道“但不介意再次担任副总统”。
[译自美国《史密森尼杂志》]
浅谈被历史遗忘副总统们
更新时间：2024-03-28
作者：用户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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