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述独成一家语言风格

更新时间:2024-02-25 作者:用户投稿原创标记本站原创
摘要:林斤澜与汪曾祺同称为"文坛双璧",他们的创作对于现代汉语写作作用重大。林斤澜作品中表现出的冲淡平和之美与幽深孤峭之感,既有对传统文化的借鉴吸收,又是作家受温州方言与北京方言熏染而成的结果,作家在传统与现实的交融中确定出自己的坐标,形成了独具特色的语言风格,开辟了汉语表达的新途径。
关键词:林斤澜;志怪小说;温州方言;笔记小说;北京话
1672-1578(2013)12-0257-01
创作是一种社会性的活动,一个作家在大部分作品中所表现出来的一种共同倾向提示着这个作家正受到某种传统的影响。任何作家都是在传统与现实的交融中确定着自己的坐标。林斤澜的作品一方面具有中国禅学的冲淡平和之美,从容、静谧、淡雅。另一方面又具有明末竟陵派的"幽深孤峭",呈现出了古朴、晦涩、险峻的特征。更为难得的是,这两种特征在林斤澜的小说中非常自然的交融在一起,丝毫不显突兀,为当代文坛提供了一条汉语表达的新途径。
1.幽深孤峭风格探源
就文学传统而言,林斤澜作品中的幽深孤峭,几乎使人不假思索的想到了中国古典小说的志怪传统。中国古典小说起源于神话,并一直受史传文学的影响,其先天具有一种"尚奇"的特质,在中国一千多年的文学发展史上,志怪小说绵延不绝。林斤澜就是这个传统的继承者,一来他置身于中国这个大文化环境中,身体发肤受其濡染与浸润。二来他还直接受到了《聊斋志异》的影响。他们之间的源流关系是如此明显。林斤澜在《谈魅力》中说过:"古人有这么几句话:'木魅山鬼,野鼠城狐,风皋雨啸,昏见晨趋',细读这十六个字,会落进一种感觉里,若用北京话,有一个字大体可以表达,瘆,瘆是害怕的意思,这种害怕仿佛寒气渗透着毛孔,仿佛阴风打背后袭来;这阴风,这寒气总来的神秘,至少是奇异。" 其实"瘆"只是一种结果,"怪异"才是理由。在这里林斤澜对古人作品中怪与神秘的魅力,显示出了一种特别敏锐的感受力。表现出了强烈的兴趣,而这种兴趣又几乎不能不在其作品中体现出来。早在50年代这样的文风就露出端倪。1957年林斤澜的《一瓢水》中就有这样的描写:
走廊里有个人影子,仿佛本来是蹲着的,现在慢吞吞站了起来了。小刘留把火把一晃,借着快熄灭的红光,照见一双眼睛。惊叫一声,跳到院子里。那眼睛绿糊糊、死沉沉,跟咸鱼的眼睛一般。小刘留把火把举在胸前,像宝剑那样拿着,从院子大踏步奔佛堂。耳边听见呀的一声,可是看不见哪里开了一扇门。
这篇小说发表时,编辑部就有人觉得晦涩,决定不下,惊动了茅盾先生。茅盾先生用便签给《人民文学》编辑部写了一封信,信中说道:"……不能不说这篇小说在技巧上是有可取之处的。例如他懂得怎样渲染,怎样故作惊人之笔,以创造氛围……"茅盾写这封信,既对林斤澜的作品风格给予了一定的肯定,更推动了这位能写的作家前进一步。《一瓢水》很快在《人民文学》上刊登出来,成了林斤澜文学创作的一个里程碑。
传统志怪小说的影响,铸就了林斤澜的审美趣味,其对"怪异美"的嗜好无形中支配了他对于材料的选择和处理。而新时期温州方言的介入,又使得整个作品中的晦涩、孤峭之风更加浓郁。80年代重出文坛后,林斤澜毫不犹豫的将这种"怪"的趣味植入自己的作品,并且在方言的调式和节奏的蔓延中,将读者带进一个更为幽深孤峭所在。即便是写矮凳桥改革开放后热火朝天的纽扣市场,作者也不忘写矮凳桥下又绿又蓝的溪水,闪闪的带有鬼气,那神秘的蚱蜢舟和死鬼晚上出来寻找替身的传说,为作品蒙上一层冷峭色彩。更如《溪鳗》中作者这样写道:
日落西山,夜色在溪滩上,像水墨在纸上湮开来。镇长觉得凉爽,从桥头退下来,想走到水边洗一把脸,醒一醒酒。哟,水边新长出来一棵柳树?哟,是个人,是溪鳗。……
眨眼间,只见前边的溪鳗,仿佛一个白忽忽的影子。脚下绿荫荫的石头桥却晃起来,晃着晃着扭过长条石头来。这桥和条大鳗似的扭向下游头,扭到水,扭到网那里,忽然,一个光条条的像是人,又像是幔,又好看,又好怕,晃晃的往网那里钻。
另外如《殷三遭》、《童三狠》、《岑三瞎》,很带"梦里不知身是客"的感觉,《丫头她妈》、《蚱蜢船》、《小贩们》也幔在扑朔迷离的里,雾腾腾的梦,迷乱的时空,精神异常的市民。本来是江南秀色,却在林斤澜这儿变成了茫然的黑洞,他将人的命运置于茫然可怖的调色板上,让无奈、绝望与死灭就那么悲怆的搅和在一起,读者很少能在静观中生出雅意,反而在一阵阵凉意中深味命运的怪诞。
2.冲淡平和之美探源
一个作家艺术个性的构成往往是多层次和十分复杂的。如果从作者对世界的把握方式和表现风格上解读,在林斤澜的作品中我们还能读出一股冲淡平和之美,它同非理性的"怪异美",分庭抗礼又彼此交融:一方面独特的审美趣味牵动着他,力图天上地下自由奔走。另一方面,理性意识又不断的包围,裹挟着他,尽力使这个左冲右突的精灵,进入现实的框架。
这种冲淡平和之美,离不开作者对于古典笔记体小说的借鉴和运用。笔记来源悠久,是我国传统的一种文体,他往往是载道的君子,言志丈夫,明理仁士等有大事业做着的人,闲来写点东西做消闲,随手拈来,不免把载道、言志、明理的大题目放松了,由着性情,变化文字。因此多是机智应对的实录,一语道破片言发噱的传闻,例如孔融的"小时了了,大未必佳"等等,都是语言味好,流传千古。林斤澜从小就受其祖父的影响,对古典笔记体小说感悟颇深,他认为笔记体有三大好处:"不端架子、不矫情、不做无味之言" 。这深刻的影响了林斤澜的创作,使他的语言在现代汉语和古代文言之间建立了一种内在的联系。为什么《矮凳桥风情》、《红八月系列》等作品有一种特别的韵味,秘密就在其中。
写景"这时正是暮春三月,溪水饱满坦荡,好像敞怀喂奶、奶水流淌的小母亲。水边溪上的石头,已经晒足了阳光,开始往外放热了;石头缝里的青草,绿的乌油油,箭一般射出来了;黄的紫的粉的花朵,已经把花瓣甩给流水,该结籽结果的要灌浆做果了;就是说,夏天扑在春天身上了。" 这种充满着生活气息的白话,白的风情摇曳,热气腾腾,又没有那种半文半白带来的遗老气味儿独成一家的语言风格论文资料由论文网www.808so.com提供,转载请保留地址.。林斤澜笔下的冲淡平和之美,还来自于对"京韵京腔"的揣化,"京韵京腔"强调的是语流的抑扬起伏,是闲聊时那种特有的人情、气氛和韵味。这种人情、气氛、韵味它所呈现的其实是一种悠闲的、自得的、流动着节奏的画面式的生活。常年受北京方言文化熏染独成一家的语言风格相关论文由www.808so.com收集的林斤澜深谙此道。因此他的作品语言就呈现出一种画面式的语言质感。这主要表现在画面感极强的细节描写和文字结构。如:银杏树又叫公孙树,我想也好叫它子孙满堂树吧。入夏,一枝论百、十枝成千的挂上青果。秋后,青皮熟透烂化,果核乳白叫做白果。" 长短搭配的文字,平仄对应的声调,使得字与字之间顾盼自如,错落有致,形成了一种视觉美感。汪曾祺曾说过"语言的美不在一个一个句子,而在句与句之间的关系。" 林斤澜是汪曾祺的好友,二人晚年常常在一起切磋技艺,对于语言的论述更是所同者多,想来这句话他是同意的。正是这字与字、句与句的关系中流动着一种气韵,一种节奏,一种独属于北京方言的气息。更为难得的是,作者把这种对于方言的揣化,并不仅仅表现在语言的特色上,也内化为一种制约性因素呈现在小说的总体叙述策略上。林斤澜擅长用一种淡化的方式来制约故事的事件的进展,形成了含蓄蕴藉的叙述格调。
林斤澜笔下绝无故作大言,拿腔拿调之姿,更无虚悬卖弄、堆砌华丽之态。无论是写撼神动魄、骇目惊心的悲剧,还是歌赞令人心折、众口倾慕的巨匠,他都娓娓谈来、亲切自然,恣情逸性、藏锋不露。充分表现"京腔京韵"的棉里藏针,举重若轻的特点。比如他写""中的萧军:
萧老不服,挨打时间最长,因有武功在身,比常人抗的住些,后来也打倒在地,饱受脚踏,"最高指示"是踏上一只脚,执行起来是一只一只踏,再把他抓起来问道:"服不服"。萧老徐徐答道:"服打不服罪"。
三言两语使得萧老的个性跃然纸上,一个倔老头仿佛站在了你的面前,在文字中闪耀着不可言传的幽默与调侃,但会心的微笑背后,悲戚的泪水,也会在这句回答中奔袭而来,再看如下一段描写:
老舍一生爱写,不论军阀时期、日伪时期,国民党时期,还有解放后的都写过,写的都和胡同的拉车卖浆者共气息,都富有人情味儿,老北京的人情味儿。到了七十边上,自己叫两个押到派出所去。他对着这么一笑。
刚走到院子口上,又叫赶热闹的围住,还好,革委会的跟在后边儿,解了围。后半夜,派出所通知家里,夫人赶来接走。第二天早上,出门朝西北走到太平湖边,坐到傍晚,走到湖水里去了。
卓越的文字大师就这样自沉湖底。看似平静的文字后面,却有着难以言说的悲戚与愤怒。就在老舍被红卫兵揪斗的前一刻,林斤澜还与老舍在文联的花坛前做过一次交谈;老舍还关心的问他"受不受得了哇?" 而一直以来,老舍都是林斤澜敬重的作家。从情的缘发性上看,他实际上经历了一场失落的痛伤,却朴质节制,波澜似平,今昔重叠,冷暖交映,情韵沉至,这种面对澒洞生活时的寂静而节制,轻微而疲惫,比起许多作家对生活得狂飙怒吼显得更为真实,更接近生命的本真存在。内蕴极致却短语沉和,长悲因清浅而自制的表达,其沉郁凄凌更是无以平抚,令读者久久咀嚼,长长回味。
语言作为一个系统,它是一个民族无数代人积累下来而代代相传的,它对于具体的人,具体的时代,具体的群体具有先在性。虽然五四白话文运动和三十年代的"大众语"运动、乃至后来的普通话运动中都把文言混入白话文视为心腹大患,但是现代汉语在它的源发性上就已经注定了对于古典文学的传承和发扬,对于民族语言的借鉴和交融。这对于使用现代汉语的人来说,就像是一张无形的网,个体只能在这个网里做一些变革,但不可能脱离网而存在。"语言只有变革,没有改换,完全抛弃自己的母语而改用另外一种完全不同的语言系统,这是非常困难的。"
从写作的作用上讲,一个好作家所关心的永远是这个时代最重要的理由。林斤澜迁流曼衍的人生经历,一旦进入时代的表述,其层递开来的审美境界就很难被当下的礼约所限定,文学的存在始终被包围在自然力和限制力的相互作用里。林斤澜的文本所形成的情致低徊,弦歌如诉的氛围并不尽然在为回望做铺垫,也不是力求印证往昔与现在的好与坏,新与旧,而是让他们在时光的行程中互为辩证,或许生命的痛伤才是往昔与现在最后的依归。林斤澜在古典文学传统的借鉴和现代汉语写作的开拓上努力确立着自己的坐标,更特别的是作者将这两种特征非常自然地交融在一起,丝毫不显突兀,开创了汉语表达的新天地。
参考文献:
[1] 林斤澜.林斤澜文集﹒

(六)﹒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页198

[2] 林斤澜.林斤澜文集﹒

(六)﹒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06,页5-6

[3] 程绍国.林斤澜说﹒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6
[4] 林斤澜.林斤澜文集﹒

(三)﹒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06,页4

[5] 林斤澜.林斤澜文集﹒

(五)﹒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06,页68

[6] 汪曾祺.艺术家﹒邂逅集﹒浙江:文化生活出版社,1949,页281
[7] 汪曾祺.艺术家﹒邂逅集﹒浙江:文化生活出版社,1949
[8] 高玉.现代汉语与中国现代文学﹒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3,页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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